下午三点，行政部的小张推着餐车穿过办公区，金属车轮碾过地砖的声音格外规律。

“下午茶时间到——”她的声音甜得发腻，却精准地在每个区域切换着语调。

餐车停在总监办公室门口时，小张弯着腰掀开保温罩，里面是冰镇的车厘子和进口蓝莓，颗颗饱满得像在发光。李总监从文件里抬头，随意拈起一颗丢进嘴里，她立刻笑着递上湿纸巾：“今天的车厘子是空运来的，您尝尝鲜。”

轮到经理们的工位区，保温罩下换成了切好的芒果块和草莓，分量足，摆盘也精致。王经理接过果盘时随口问了句：“这周没换花样？”小张立刻赔笑：“下周安排山竹，您看行吗？”

餐车继续往前挪，到了主管层，果盘里变成了普通的苹果和香蕉，装在透明塑料盒里，数量不多不少刚好两样。

最后停在普通员工的大开间，小张的笑容淡了大半，手里的塑料袋哗啦作响——里面是散装的橘子，表皮皱巴巴的，有的还带着霉斑。她往每个人桌上丢一个，动作快得像在分发传单。

小顾捏着那个冰凉的橘子，指尖陷进粗糙的皮里。上周她熬夜做的方案被李总监拿去汇报，客户赞不绝口，奖金却落在了总监名下。此刻看着总监办公室飘出的车厘子红色，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这个连蒂都发黑的橘子，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
隔壁工位的实习生小林偷偷凑过来，小声说：“顾姐，我今天的橘子烂了一半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小张的声音就像针一样扎过来：“爱吃不吃，不爱吃扔了！后面还有人等着呢！”

小林吓得缩回手，把橘子往抽屉里塞。小顾却忽然站起来，拿着橘子走到餐车旁，对着小张笑了笑：“张姐，麻烦换一个吧，这个坏了。”

小张翻了个白眼，从袋底掏出个更干瘪的扔过来：“就这些了，不爱吃自己买去。”

橘子滚落在地，裂开的地方露出干硬的果肉。小顾没捡，转身往总监办公室走。路过经理们的工位时，她看见王经理正把没动过的芒果推给实习生：“我不爱吃甜的，你拿去。”

推开门时，李总监正把一整盒车厘子倒进垃圾桶，理由是“不够新鲜”。小顾站在门口，忽然想起刚入职时，李总监在会上说的那句“我们是一家人，不分高低”。

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橘子，剥开皮，把还算完好的一瓣塞进嘴里。酸意刺得舌尖发麻，却让她忽然清醒——原来有些等级，就藏在一颗橘子和一盒车厘子的距离里，明晃晃的，比任何规章制度都更伤人。